在地铁、电脑、互联网出现之前,我们的世界,很大程度上就是身处的那个小小的社区。尤其是我们这些「屋邨仔」,交通费能省便省,社区以外的更广阔的世界,只能靠书报、收音机,以及后来出现的电视来了解。
我生于俗称「鸡寮」的徙置区。读幼稚园的时候,举家迁至新建成的蓝田邨。那一共二十四座(其实缺第九座)的十六层徙置大厦,加上屋邨背靠的当时尚未开发的荒山,就是我年少时的世界的全部。
小时候我很听话,可能是近视戴眼镜的缘故,打球并不方便,于是迷上了读书。小学一二年级,喜欢的是连环图,迷上了咸蛋超人、先锋号、老夫子等等,因此最喜欢理髮,在理髮店外轮候的时候,坐在小板凳上免费看完一本又一本。当时我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其他类型的课外书。
四年级上体育时跌伤手臂,校长和班主任来医院探望我,送我两册翻译故事书,一本是《圆桌武士》,另一本是《古堡藏龙》。这个意外,使我知道除了课本和连环图之外,还有一些书,有很好看的故事。
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寻书之旅,我开始留意社区裏的书局。
很快我就知道,七十年代的蓝田邨至少有三家书局,第二座的华生书局,第六座的恒生书局,还有远一点的第二十二座的东诚书局。名为书局,实际上是文具店,我有时会去这些书局流连,买买文具,看看那些打包出售的旧邮票,要不然就买一些字帖或字格练习书法。可是,在这些「书局」裏并没有甚么书,像《图桌武士》那一类故事书,连个影儿也没有,只有几本中英文字典辞典放在玻璃柜裏供我们远观而已。卖得较多的,是各式各样的升中试补充练习而已。后来这些书店兼营影印服务,「湿印」,使用涂上感光药水的特制纸张影印,价钱贵到不得了,往往是五角钱一张,成为我们日后忍痛光顾这些书局的原因,但那已是高中年代的后话了。
正如一条鱼根本无法想像一个没有水的世界一样,在书局裏找不到书,当时绝不感到稀奇,因为那就是我全部的经验。后来在一些书店裏竟然找到很多很多书,就彷彿是我人生中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,为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。而那要走出蓝田,离开我固有的边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