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志堯

這次我們進入話題前，先談談一齣經典的日本動畫——《千與千尋》。日本動漫大師宮崎駿的作品非常有意思，當中的每一個角色也有不同的寓意，反映到現實人生中的不同境況——故事中的無臉男本心不壞，他當初就在油屋外面偶爾間遇上了同時發現自己的千尋，並跟隨千尋進入油屋避雨，他受到裡面扭曲的金錢和價值觀影響，靠著可以變出金子的花招，在油屋裡掀起巨大的騷動。由於他服侍過污穢的河神，並從河神身上得到了很多金子，瞬間變成了暴發戶，財大氣粗，不但失去了善良的初心，對人頤指氣使，更做出違背良本心的事。後來，他服用藥物，把所有吞下的金子、人和財物都吐出，才回復正常。現實中，阿里彷彿就是這個故事的主人翁。回想廿年前，馬雲在杭州家鄉的一番講話充滿激情與願景，至今也可輕易在網絡上找到。當時，他對阿里十八羅漢提出了宏大的理念——打造一個跨國界、跨年代的互聯網企業，願景就是「要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」。

今天回首，他們確切達成了當年的宏願，馬雲成為中國首富三甲，顛覆世界不同的產業，深深影響著百姓的日常生活和消費模式，衣食住行也離不開阿里。廿年前，內地市場只有國家企業和少量個體戶，大家做的是有限地域之內的小生意，跨不了省也缺乏融資渠道擴充業務。當時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度也不高，買方擔心購入劣貨或假貨，賣方則害怕「走數」和流通市面的偽鈔，雙方缺乏互信。而這一切，都由阿里開始一步一步慢慢轉變：賣方結帳會先付款給阿里，由阿里作為中間人保存交易金額，待買方滿意貨品後才放款，解決了買賣對方互信的問題。

根據當時的營商環境，一般只有國營企業和個體戶，至於小商戶，則只能在市內做一些規模較小的生意，很難建立跨省品牌，因此阿里造就了很多企業和品牌的商機。對於這二十年來中國電子商貿發展，阿里可謂功不可沒。然而，隨著企業逐步壯大，阿里卻遺忘初心，由當初的口號「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」變成如今「讓天下只有更難做的生意」。他提高平台的開店門檻、二選一、壟斷、補貼、大數據殺熟，可謂「壞事做盡」，卻每年穩賺接近千億元的利潤，數字相當於香港太古地產或新世界發展的市值，由此可見，他們現今的規模已經富可敵國。政府若再不出手收拾，任由他們無止境膨脹下去，絕非百姓之福。政府所發出的罰款公告，就猶如向無臉男處方的解藥一樣。

借此機會，大家可重新反思，是要做一家解決痛點的企業，還是一家增加別人痛苦的企業？互聯網企業是一個本質上趨向壟斷的行業，因為其邊際成本接近零，導致強者越強的結果。若沒有政府在政策或稅制上作出相應調整，便會製造出超級霸權，反噬社會。希望政府一連串舉措能使企業家既追逐利潤，同時亦兼顧社會責任，「朱門酒肉臭，路有凍死骨」，古今中外都會出現。我們只期盼，通過政府的干預可以儘量減少「死骨」。澳大利亞政府向Facebook徵收新聞轉載費用，其實也同樣道理，目的就是巧立名目徵稅，再作二次分配；歐洲則打正旗號徵收「科技稅」，毫不掩飾。政府若通過「走程序」去監管這頭互聯網巨獸，便猶如駕著自行車去追高鐵，難有效果，因此必須在「非常時期」用「非常」的方法。